屋頂的風景

【感悟自然】

屋頂的風景

■ 繆菊仙

每天早晚，洗衣收衣，進出陽臺，對面屋頂的風景是我目光自由獨享的天地。那是一排排三層的小排屋，屋頂不高，簡單的人字斜頂。規(guī)整的青黑瓦，有寧靜之美。

常常在雨天的清晨，在洗衣的間隙，看屋頂的雨。不同性情的雨，如同蕓蕓眾生不同性情的人。溫柔的、綿韌的、急躁的、暴跳如雷的……春雨悄無聲息落在屋頂，瓦一點點變得濕漉漉的，幽青幽青的，讓人想起遙遠的時光和時光深處的親人，綿長的思念躍上屋頂，彌散在雨霧里。夏日的雨，就暴躁了，噼里啪啦，雨點在屋頂奔走，狂舞，屋頂上開出了一朵朵水花，對，就叫雨花。白亮的雨花在青黑的瓦上成片成片飛舞著，黑白分明，美妙極了。屋頂瞬間成了雨花的海洋，沒一會兒，密密的細瓦上騰起煙霧，迷蒙一片。瓦上生雨煙，如江南水墨，一點一點在宣紙上濡染……青瓦、雨花、雨霧，足以撫慰你塵世里浮躁不安的心靈。

很多時候，在無聲的細雨中，總會出現一只棲在屋頂的鳥。自以為穿著“防水外套”，在落滿雨水的晨光里梳妝、吊嗓?！斑编薄⑦编薄?，脖子下的羽毛一顫一顫的。音色時而清脆悅耳，時而婉轉悠揚，股股歡欣穿過雨簾撲面而來，是濕的，是潤的，更是歡悅的。對雨當歌，人生幾何，一只愛雨的鳥，頗有曹公當年“唯有杜康”的豪情。我在陽臺仰視它，它在屋頂俯視我，它的五線音符在雨幕中飛舞，散淡、嫻靜、盈盈然的喜悅織進雨簾里……不一會兒，她離開屋頂尖，躲到油亮亮的瓦背上梳洗羽毛，將喙伸入翅膀下面，東啄啄西啄啄，低頭、抬頭，動作緩慢安逸。

屋頂不僅可觀雨景，也是觀日出的絕妙之地。曾在春日的清晨，見證一只鳥用歌聲叼出一輪紅日的奇妙。晨光熹微，鳥鳴聲聲，我的目光追著聲線的方向。前方屋頂檐角錯落，影影綽綽在淡青色光影中，如一幅神秘的畫。光影變幻著，淡淡的青，滲入淡淡的灰白，再是夾來了淡淡的黃，微微橘紅，慢慢地，橘紅呈輻射狀一圈一圈地鋪展開……屋檐瞬間上了腮紅一般，兩處檐角的中間，橘色濃稠鮮亮。漸漸地，尖尖的檐角魔幻般越來越紅，越來越亮，突然，小半個火紅的太陽像睡醒的孩子，調皮地一躍，將半個腦袋探出屋檐角，惺忪打量又一天全新的世界。一片緋紅的色彩傾情拋向我，隨風而來的還有愜懷的暖意。呆呆望著，身心融入這片霞光里，恍惚間，太陽已整個躍出，端端正正坐在屋頂上，紅彤彤的臉龐被兩側屋檐托在中間，如醉酒一般。暗色的檐角，黛瓦猶如涂上油彩，金燦燦閃亮。

常逗留屋頂，善歌又有靈性的那只鳥，我叫不上名，體型比麻雀大，比鵓鴣小。麻雀從不上屋頂，它們的晨會是在屋后一棵石榴樹上開的，聚眾討論很激烈，“嘰嘰喳喳”地吵一陣便散了去。鵓鴣是屋頂的?？?，雍容又溫和，成對出現，或前后相隨，在屋脊上踱方步，或相互梳羽，或四目相對，呆立著，如同雕塑。出雙入對的鵓鴣有著永遠舉案齊眉的默契和安閑。

屋頂的精靈，除了鳥，還有野貓和松鼠。貓晝伏夜出，輕功了得，傍晚時分，會在屋脊上行走，如影子般從屋脊的這頭飄向那頭，悄無聲息。拖著長尾巴的松鼠偶爾會在屋頂出沒，與我目光相遇那一刻，驚慌躲閃，倏忽從屋頂躥到屋檐下，又“呼”地躍向旁邊的香樟樹，枝葉晃動，小小的身子在密不透風的枝葉間不見蹤影。松鼠曾在長長的梅雨季節(jié)，多次偷吃我放在洗衣臺上的肥皂，見了人，有做賊心虛的慌亂。

川端康成說：美是邂逅所得，是親近所得。我在小小的陽臺，望著對面大大的屋頂，邂逅一場雨，邂逅一場日出，邂逅一個可愛的生靈，邂逅自己心底的單純和柔軟。

（作者單位：浙江省衢州市政府采購中心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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